死有重逾泰山、亦有轻逾鸿毛。
侵夺他人之生存空间,死不足惜。
……
碎叶城内。
晨曦微露,温煦的春日自窗外斜斜照进房舍,一粒粒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之中无所遁形、纤毫毕现,窗前茶几一壶茶、一枰棋,房俊与禄东赞正在对弈。
房俊穿着一身圆领胡服、头戴幞头,肤色微黑、容颜俊朗,若非唇上蓄起的短髭略显几分成熟,看上去不过是寻常的年青人,哪里有半分封疆大吏、当朝第一人的威严?
肤色黑的人,年青的时候显老,但等到上了年岁,却又显得年青……
禄东赞则精神颓败,虽然眼眸依旧精光湛然,但整个人却再无往昔大权在握、指点江山的豪迈,垂垂老矣、精力不济。
棋盘上,两人棋力相当,杀得难分难解。
而在一旁,裴行俭端坐在书案之后,前线的消息雪片一般飞入……
禄东赞一心二用,一边专心棋盘,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另一边的战报,听闻薛仁贵已经于凌晨时分率领麾下部队陈兵恒罗斯城外,即将发动总攻,再看着面前蹙眉沉思棋路的房俊,忍不住问道:“二郎当真半点都不担心?”
房俊依旧皱着眉头盯着棋盘,一手捏着一枚棋子,一手婆娑着唇上短髭,不以为意道:“战前缜密部署、全军上下一心,战略得当、士气正旺,还有什么可以忧心的?若此战不胜,那就老老实实退守弓月城,将整个河中让给大食人便是。”
言罢,下了一子,抬头笑道:“大论素来足智多谋,走一步看十步,如今怎地这般信心动摇?不知是对安西都护府没信心,还是希望大食人能够胜了这一场,使您心中被掠为人质而产生的郁结之气稍解?”
禄东赞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,摇摇头,投子认负。
直起腰,叹气道:“事不关己、亦或远离生死的时候,自然可以超然于外、指点江山,胜负又能如何呢?不萦于物,自可超常发挥。可此战不仅攸关大唐在河中地区的战略,攸关西域之防御,也攸关噶尔部落之生死,心有挂碍,难免患得患失。”
房俊执壶斟了两杯茶,一杯放到禄东赞面前,自己拈起另外一杯喝了一口:“大食看上去幅员辽阔、战力剽悍,乃是可以与大唐一争长短的超级大国,但在我看来,大食也好、吐蕃也罢,本质上根本不足以与大唐相提并论。”
“哦?愿闻其详。”
禄东赞虚心请教。
任谁都知道当今天下,大唐与大食乃是唯二的超级大国,却不知房俊为何根本不将大食放在眼中?
房俊放下茶杯,反问道:“大论对于‘文明’与‘国家’怎么看?”
禄东赞想了想,道:“‘国家’是一时之产物,局势、天时等等因素之下应运而生,自然也会因之消亡。‘文明’则是一个族群赖以生存之根本,不会因‘国家’之消亡而消亡。”
房俊道:“但‘文明’也是会消亡的。”
禄东赞默然。
他潜意识认为“国家”会消亡,但“文明”会长存,这会儿反应过来,之所以有这样的“潜意识”,是因为他不经意的以大唐为参照物。
秦汉隋唐,汉人朝代更迭、王朝兴灭,但“华夏”却从不曾消亡,可其余族群呢?
古早之时的犬戎、西羌,略早一些的匈奴,如今的突厥……事实上,所有部族都在历史长河之中兴灭更替,唯有“华夏”亘古长存。
为什么会这样呢?
是汉人战力太强、余者不堪一击么?
好像并不是。
犬戎、西羌也好,匈奴、突厥也罢,鼎盛之时也都有过入侵汉土、甚至侵入汉人国都之荣耀,然而这些部族无论鼎盛之时如何强大,一经衰落便烟消云散,反观“华夏”,纵使江山沉沦、社稷倾覆,可不管如何衰弱,却总能留存一口元气,然后于废墟之上重铸辉煌。
为什么其他种族不行?
为什么唯有“华夏”可以重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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